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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1、第 91 章

薛氏恶狠狠道:“你害我,害我女儿一生!我岂能饶你,薛家也是没了,今日咱们便拼个鱼死网破——”

说罢薛氏张开了口对着卫绾的脖子咬了下来,她手劲不大,卫绾不怵,但聂氏这个婆子体格是卫绾数倍,她一时挣脱不得聂氏的钳制,眼见薛淑慎如同疯狗一样要咬断她的脖颈,卫绾心中一慌,抬脚朝她踹了过去。

但人没有踹到,薛淑慎忽然发出声惨叫,卫绾猛然睁开眼,面前立着玄青华服的男子,手已捉住了薛淑慎的手腕朝外边臂弯翻折过去,骨裂的声音伴着薛淑慎的哀嚎,灌了卫绾一耳朵,她又惊讶又面带喜色。

“阿策?你怎来了。”

不仅夏殊则,还有此刻五步以外,正朝着他们走来的卫邕。

他们翁婿是一道来的,本在前院里说着话,闻声而来。夏殊则因见棋儿回了宫,却没见到卫绾,知道她回了卫府。想到这些时日薛氏患了癔症的传闻,夏殊则不得不撂下手头繁冗的政务,来接她回宫。

卫邕见新皇陛下眉眼冷寒不悦,忙道:“内子已患上疯病,认不得几个人了,还望陛下高抬贵手,饶恕她性命。”

薛淑慎畏怵夏殊则,本真想装疯卖傻糊弄过去,但听卫邕如此说来,却忍不住勃然大怒,不顾疼痛涨红着脸叱道:“老匹夫!你说谁患上了疯病!”

话音未落,夏殊则的手重了些,折磨得薛淑慎哎哟直惨叫,呼痛,道再也不敢了,一边告罪,眼泪一边从两腮滚落。

卫绾道:“我看在二姐姐的份上,殿下……皇上看在长兄的份上,饶恕你性命。薛氏,你自幼薄待我与母亲,我对你极为憎恶,但你毕竟是我父亲明媒正娶回来的妻子,我也不想与你太过为难拂了卫氏的脸,从今以后,我在西院设一个佛堂,你余生便与青灯古佛长相为伴吧,我望你日后好自为之。”

“阿策,不跟她计较了,脏手。”

这个女人竟是卫不器与卫皎的生母,匪夷所思。

夏殊则皱眉,将手收了回来,淡淡道:“我来接你回宫,咱们走罢。”

卫绾点了下头,回头睨了眼被释开之后瘫坐在地无神地喃喃着的薛淑慎,任由夏殊则握着柔软的手,不疾不徐地一前一后出了西院。

待上了宫车,夏殊则才皱眉问道:“可有受伤?”

卫绾道:“没有。”见他愁眉不展的,她却很欢喜,“我啊,自幼也是学过三脚猫功夫的,你不来我也未必会吃到什么亏,就是近来……”她身子不大好,生了棋儿也没调养回来,力气不足,方才一时大意竟让聂氏捉住了。

“你这么出来了,棋儿没有父母在旁,他会哭的!”

卫绾突然想到。

夏殊则道:“他早已睡了。”

方才一到他怀里,便报复似的屙了他一身。

卫绾在他身上嗅了嗅,童子尿没甚么味道,嗅不出来,但她知道这个男人有多爱洁,见他紧紧绷着的脸色,又是忍俊不禁,将下巴搁在他的肩上道:“你以后可要对我们母子好些,不然我的小宝贝会替我出气的。你看看你,这次离得太久了点!”

他欲辩驳,但见卫绾泛着青的眼睑,一时只觉得内心温暖地泛酸,便舍不得在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之事了,他伸臂将卫绾横抱了过来,让她躲到自己宽厚的怀抱中来入睡。

这两个月他实在过于忙碌,收缴叛军之后,还要处置燕王留下的一堆烂摊子。燕王保全了性命,被秘密发往了琅琊,如今临着东海而居,至于王徵——

“你表兄——”

卫绾抓住了他的一截衣袍,淡淡道:“杀了他我也不心疼。”

他舒了口气,不再多话。王徵被秘密送到了岭南,夕照谷的桃花瘴成为了他的归宿。

卫绾困得倚着夏殊则入睡了。

这两月来他甚至还没有名正言顺地登位,便一直等候着卫绾从河西归来,帝后共同敬祝太庙。如今她来了,诸事便可以压下,登基大典也可以着手准备了。

卫绾醒来时是在凤坤宫中,自从先皇后薨逝之后,这里便再没有后妃住过,她的手臂边躺着仍呼呼大睡的儿子,卫绾只要见了儿子,心便踏实了一半,她将棋儿的小脸蛋摸了摸,灯火熠熠里,夏殊则正靠在案边小憩。

被她的目光所惊动,他幽幽苏醒来,双眼带着一丝混沌,朝卫绾走了过来。

卫绾下榻以待,趿拉着木屐迎上去两步,便搂住了他的腰身,脸颊贴住了他的胸膛。心终于完全地踏实了。

“阿策。”她深深吸气,“不,陛下,你怎么拨冗前来后宫了?”她听说了他如今忙得抽不开身。

“从河西回来,一路劳顿,自然是累了,怎不多睡会。我让人灭了灯。”

卫绾摇摇头,“不甚累。”她微松开手臂,踮起脚,暖烛泛着橘色的光晕里,男人精致如画的面容清俊而雅逸,轮廓被打上了柔和的影,卫绾一时情难自禁,便在他的薄唇上轻轻印了一吻。这一吻浅尝辄止,却换来男人更深的欺入。

卫绾被抱上了书台,娇喘微微,眉眼含笑,凝睇着面颊发红的男人,顾盼多情。

“嗯,夫君你变坏了,以前只要不是在床上你就羞……唔……”

他捉着她的香肩欺了上来,将卫绾的嗓音完全吞没,以至于她想提一句儿子还在,都发不出丝毫声息了。

烛台墨砚,七零八落,一幅字帖静静地躺在两人脚下。

云散雨收,卫绾的双手撑着身后的檀香木案,香肩如惊雨之花不住地婉转颤抖,无力地几欲滑落,他伸臂将她捞起,任由卫绾无力地娇喘着靠着自己胸膛,才回答起她那个问题:“这是皇后寝宫。”

你是朕的皇后。

卫绾轻笑道:“我知。”

他微微蹙眉,“王徵,不能活。”

他说这话时,眉心微凹,偏过了头去。

卫绾早说了不心疼,虽然心中仍然感到有几分唏嘘,但见到她的陛下这少见的脸色,便什么都能抛诸脑后了,真想逗逗他玩。

“其实我心底对表兄还是有几分眷恋的……”

玩笑话让他立即身体微僵,卫绾发现自己可能捅了个篓子,忙要收回此话,又想话已经说出去了,还不知道他的反应,就此收回太没骨气。

夏殊则凝着眉宇,神色依旧平淡,但做了这么久的夫妻,卫绾已经能读懂他的所有细微神情,比如什么是平淡之中带着一丝怒火,什么是……波澜不惊底下的一丝小小的醋意。

“卫绾。”

被点名的人双手搂着他的后颈,无辜地眨着明艳水眸。

方才被折腾得哭过,脸盘彤红,布满晶莹滴落的汗珠,娇媚如浴水芙蓉。

“你嫁给朕时,夜里梦魇时分会唤王徵。”

“啊?”好大一顶红杏出墙的帽子扣下来,卫绾都惊了。什么时候,她竟完全不知道!

听他口吻,像是刚嫁给他时,那时候……忍到现在才秋后算账,是不是有点太久远了?

敢情是她方才那句话,让他忽然忆起了旧事?

卫绾冤枉无比,正要解释,男人却已抽出了身体要离去,卫绾连忙抱住他的脖子,八爪鱼似的赖在他身上不肯下来,夏殊则无奈,便只得走回来,将她再度放在桌子上。

卫绾正色道:“刚刚嫁给你那时候?”

他没说话,像是也觉得自己有几分气量小了,赧然地垂了眼睑。

卫绾道:“那我告诉你,即便有你说的这种事,肯定也不是你想的那种情形。我上辈子是怎么死的你比我清楚,王徵拿我当垫背的,我若在梦里见到他肯定也没好脸色,恨不得回敬他一丈去,决无可能是旧情难忘。”

说着卫绾又发现自己打脸了,方才戏谑自己对王徵心有眷恋,为了挽回这个错误,她忙又在夏殊则的脸颊上亲吻了一口。搂着他的后颈,将唇贴到他的耳畔来,她嗓音娇滴滴的,透着一种被折磨过后的羞耻的嘶哑:“有一句话我以前是骗你的,我现在纠正,上辈子我就后悔逃婚了,如果早知道,我会在上辈子便抓住你,说什么也要嫁太子殿下为妻。”

他微微动容,侧过脸睨她,“真话?”

卫绾用力点头,继而大笑,“真话!我发誓,拿我最心爱的阿策起誓!要是我方才说的有半句假话,便让他下辈子、下下辈子还要被我这个麻烦缠上!”

他怔了怔,望着卫绾晶莹的眼眸,无奈一叹,嘴唇朝她压了过来。

“求之不得。”

散落在脚边的一张字帖,上边的水墨仍旧清晰可认。

上头题着一篇游记,记的全是一个游侠背弃了父皇的期望,于年轻气盛时,在外边干过的无数荒唐事,劫富济贫、英雄救美,戏文话本里被写烂了的故事,在游记之中应有尽有。

落款全部都是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——孟景。

字上加盖朱砂印玺。

传阅宫中,宫中无人不知,先帝年轻时那一段荒唐韵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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