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了,不是,那自家办宴会,麒鸾忽然像一张狗皮膏药一样贴了上来,从此苏影就再没甩开过他。
现在,倒是甩开了。
“王爷?”那车夫似乎是说完了,此时又开口问道:“咱去不去?要是去的话,小的拐个弯,保证一会子就到了。”
苏影想说不,可最后张开嘴,却说:“好”。
东风夜放花千树,更吹落,星如雨。宝马雕车香满路。凤箫声动,玉壶光转,一夜鱼龙舞。
街上很热闹,丈夫搂着妻子,儿子扶着母亲,父亲牵着女儿。所有的人都在笑,在闹。隔着马车也能一丝不留的传进来。
小贩在街边叫卖,有人在讨价还价。有高冠长衫的文士在对饮,有羞涩俏皮的少女在玩闹,有白发苍苍的老者在蹒跚却微笑着前行,有自命不凡的男子在扬首阔步。
一切都是这么美好,所有人都沉浸在节日的喜悦里。
路边卖元宵的摊子生意格外的好,络绎不绝的各色客人流水般的来了,吃完结了帐又走了。
一碗碗玉润的汤圆浮在粗瓷碗里,和天上的月亮交相辉映。
本来,这就是个团圆的佳节。
远处在放烟火,金红色的火焰在黑夜里很漂亮,点点火花在夜色里跳动,像是顽皮的星星,朝你笑嘻嘻的眨着眼睛。
苏影看着窗外,勉强勾了勾嘴角,让车夫停车,在最喧闹的地方下了车。
拒绝了所有人的陪同,他独自一个走在街上。
当年,就是这样。
苏影第一次和麒鸾出来,麒鸾牵着他的手,苏影和他闹别扭,和他斗嘴,和他过不去。
麒鸾一直顺着我,宠着他,讨好他。
他在桥上放烟花,逗自己开心。自己还暗自骂他,臭显摆。
流光人易老,暮暮复朝朝。
待到落花时,红香为谁消?
苏影穿着一身淡黄色的薄罗衫子,头上戴着简单的黄玉冠。但那张脸太过惊艳,走在人群里,有不少人会驻足看着他。
苏影不由自主的往远处放烟花的地方走去。
那里,也有一座桥。大红色的灯笼装点其上,红彤彤的像是一片舍不得离开的晚霞,不知道是谁牵绊住了它,牵动了它的情思,让它不得不留在这喧闹的世间。
桥上,也站着一对对你侬我侬的情侣,垂着头,挽着手,互相倾诉着爱慕之情。
苏影忽然放慢了脚步。
因为远远地,看到桥中央,站着一个人。烟火就从他身后窜入天空,照的他整个人明亮如斯。
苏影眯着眼,一瞬间心跳得飞快,便停在原地。隔得太远,看不清那人的长相,也看不清他的穿着打扮。
苏影不敢看清,怕看清了,连想象的余地就都没有了。
只是就在此时那人抬手,向这边挥了挥。
苏影怔了一下,迟疑的转向四周,想看看他是不是在呼唤自己旁边的什么人——又害怕看到什么人。
可是庆幸,苏影没有看到。
自己为什么要觉得庆幸?
心跳得更快了,苏影不受控制的迈步向那边走去。
那人穿着一袭青绿的衣衫,腰间带着玉佩,青玉冠束着长发。
在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处,他轻摇绘着泼墨山水图的折扇,五根手指纤长而有力。
烟花的色彩在他的衣服上折射出五彩的流光,异彩纷呈,滑过他曲线柔美的下颌,流动着,飘扬着,好像暮春时节最教人心动的花火。
他青玉冠下的长发在夜风中丝丝飘动。恬静淡然地微笑着,温柔无限的看着苏影,绝代的碧绿色双眸好似一潭无尽的碧水。
蛾儿雪柳黄金缕,笑语盈盈暗香去。众里寻他千百度,蓦然回首,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。
苏影定在原地。
一定是自己,相思太久,反而成了疾。
他早就死了,死在自己眼前。
一定是在做梦。
然而苏影即使一遍遍告诉自己,却还是忍不住拨开人群,快步走向那座桥。
似乎每一步都变成煎熬,燃烧着生命。苏影害怕,他还来不及过去,那个人就再次消失了。
甚至等不到自己再看他最后一眼。
等到站在桥下,苏影反而不敢抬头,心里忐忑的过了分,像是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一般。苏影害怕,害怕一抬头,他就不见了,只是自己的幻觉而已。
低低的嗤笑一声,苏影握紧了手心,才发现手心都是汗,缓缓松开,一步步走上台阶。
随着一步步登上台阶,他的身形像展开的卷轴,一点点展现在苏影的面前。
踏上最后一级台阶,站在轻摇折扇冲自己笑着的他面前十步,苏影停了下来,闭上眼。
感觉到有人在靠近,风中有花香,有水气,还有熟悉到骨子里的清冷气息,苏影浑身颤抖,却不敢睁开眼。
“小影……”
苏影告诉自己,是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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